《不配》 第1章 在线阅读
1
乡下的宴席很是喧闹，礼花鞭炮排了半条道，点燃时周围人全往屋内涌，浓烟模糊了视线，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架势是叶小西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施文宇牵着叶小西从主事人家的后门溜到了山上，总算闻着没有浓烈的火药味，没有陌生人的询问打量，两人自在畅快呼吸新鲜空气。
前一天下了雨，松动的泥土让白色单鞋显得笨拙，叶小西两手提拎着裤子，生怕裤脚边沾上泥巴，一脸茫然不肯再挪动步子。
施文宇比叶小西从容多了，扭下一根树枝弯下腰示意叶小西把鞋底抬起，细心地把泥巴刮掉。
然后采摘一把路边怒放的野花，递给叶小西，还来不及欣赏吓得她差点惊厥，一条肥硕的黑毛毛虫爬了出来，想也没想撒手把花丢进了草丛。
“来吧，我背你。”施文宇清亮的眸子透出真诚。
跳上施文宇的背，叶小西两脚翘得高高的。施文宇很瘦，肩胛骨硌人的痛，却是她强大的安全感。走了几十米远，在一处沙石坡上，施文宇放下了叶小西。
“如果不是我爸妈执意，我也不想回老家，这么多年没什么变化，不是我梦境里的那个故乡。”施文宇咬住一根狗尾巴草，漠视远方的山峰。
叶小西实在没弄懂婆婆唐玉贞的用意，回趟老家六七百公里，她们老两口倒无所谓，就当游山玩水，关键她叶小西和老公施文宇真的有工作缠身，何况过春节时举家回来过，才三个月不到。
不过是施文宇爷爷那辈的亲兄弟抱了曾孙子，办的百天宴，别说叶小西没有亲情观念，就连施文宇都拘束得像个远方来客，孩子爸爸和施文宇算是堂兄弟，成年以后估计见的面两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叶小西是四五线城市姑娘，以前只看过屏幕上诗意的乡村，绿树红花、流水潺潺，真的嫁给施文宇后，匆忙回来过，她又庆幸自己不是小村姑娘，或许是没有生活过毫无感情，她真心爱不起这片土地。
尤其是那叽哩哇啦的土话，呱噪得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烦躁。婆婆唐玉贞坐在人堆中央，手捏着瓜子，嘴巴就没停歇过，到底是城里回来的人，衣着体面坐在一堆朴素的乡亲中，有太多优越感。
坐席时，四个人刚好围坐半个桌子，铺上劣质的塑料红布，一次性碗筷，大碗菜端来红油淌亮，公公施伟民和另外几个乡邻聊在兴头上，百般无聊的叶小西伸筷夹了根芹菜。
唐玉贞对着叶小西耳语了句：“待会再吃，让长辈先动筷子，这比不得家里，说话做事注意分寸。”
略带严肃的唐玉贞下一秒变脸似的堆笑站起，把菜移到对面，招呼那几个人：“都是自家兄弟，趁热吃，边吃边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办喜事的主家，叶小西放下了筷子，上席前吃了块压缩饼干，浓烈的油呛味并没有让她有胃口大开的欲望，挨着坐的施文宇脸贴到手机屏幕，回复工作群里的消息。
也没见到那个满百天的宝宝，叶小西用眼睛扫视周围，几十桌摆开来颇有气势，孩子们哇哇乱蹿，传菜的吆三喝四，旁边桌子上开始划拳喝酒了。她有点后悔没把车上那副蓝牙耳机带来。
小村流行上席十二道菜，才上了五六道菜，迫使叶小西再也下不了嘴的由头是对排桌的大爷挪开凳子，手指摁住鼻翼一侧，射出一道浓涕，嗒啦在叶小西的鞋边，手指搓了下继续夹菜吃饭。
叶小西无法忍受，抹掉嘴巴的油脂，跟长辈们说了声“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便起身走开。
顾及叶小西感觉的施文宇匆忙扒了两口饭，跟着她往清静的村口走。
唐玉贞喊：“你们俩别走远，等会还有正事呢。”
同桌的大妈像是憋着一肚子话急于释放出来：“你媳妇有点不合群，我刚才观察她半天不吭气，吃得也太少了，结婚得两年了吧，也没见肚子大起来，要多吃点补补，趁着年轻好生养。”
唐玉贞解释：“她听不懂咱的土话，没法跟大伙交流，平时性格蛮好的，我会催他们早点生孩子。”
“生孩子的大事不得耽误，院里好多比文宇小的都当爸爸了，你不给他们年轻人施加压力，等到了三十多岁还想玩。”
“那是的，嫂子讲得对，我要经常给他们上教育课。这不刚好娟子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带儿媳妇回来就是为了抱个窝，争取早点开枝散叶。”
施伟民给周围人散烟，语气带着骄傲：“我儿子儿媳是高材生，他们对人生有规划，生孩子肯定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请大伙喝喜酒。”
先前跟唐玉贞聊得欢实的大妈又接话了：“儿媳是高材生不假，但她也是个女人，城里人就是矫情，人生要规划，这生儿育女水到渠成的事情也要计划，活得真叫个累啊。”
看她喋喋不休说着风凉话，唐玉贞讨好地拿起桌面那包还剩一半的烟递给她：“嫂子的性子多少年了还是这么耿直，这烟拿回家给大哥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