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把屠刀》 第四章血红的旗 在线阅读
柳玉跪下,将司徒雷鸣的首级举起。
“阁下,我甘愿下半生为奴为仆,能否饶过在下一命!”
赵客看着匍匐下来的人影,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你不后悔?”
柳玉摇摇头,坚定道:“老贼死不足惜,万马堂树大招风,多少好汉想要杀他,在下将其除掉,已然改过自新。”
赵客道:“听说你是万马堂的三当家。”
柳玉心头一紧,颤声道:“是。”
赵客举起刀,指向司徒雷鸣死不瞑目的脸。
“他是你的大哥?”
柳玉道:“是,他名为司徒雷鸣,江湖外号雷老虎,万马堂的大当家。”
赵客仰天,叹道:“他是枭雄,却没想到结交了你这位好兄弟。”
这番话将柳玉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赵客握刀,走到柳玉身旁,道:“你觉得你帮我杀了他,我就可以饶过你?”
柳玉心里一紧,强笑道:“不敢。”
赵客把刀收了起来,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柳玉长舒了口气,劫后余生的欣喜冲上心头,他连忙磕头,磕的又狠又用力,生怕赵客不满意。
脑门破了皮,他还是继续地磕。
柳玉第一眼见到赵客的时候,只觉得对方不过如此,司徒雷鸣所说的血腥味,他也不放在心上,混迹江湖的人谁手上没有人命?
但直到刚才,他见着了赵客的刀。
朴实无华的刀身,收割了足足五十名快刀手的性命。
这样的武功,绝对比他强得多,比老迈的司徒雷鸣强得多。
或许二十年前的司徒雷鸣也有这样的功夫,但这种话说起来就没有意思了。
人要认清现实,老了就是老了,不敌就是不敌。
所以柳玉很庆幸,他的性命保住了,哪怕是卖掉他大哥换来的终身为奴,他也觉得值得,毕竟世上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他匍匐着,听着赵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感谢上天赐予他的生命。
但是他忘了,赐予他生命的不是所谓的上天,而是赵客。
赵客背对柳玉走了几步,却又停住。
“我不杀你,是怕脏了我的刀,你去杀了他。”
他的话如同寒风,令原本兴奋不已的柳玉如坠冰窟。
门口瘫软着的大汉愣了愣,他知道赵客说的是自己。
大汉舔了舔嘴唇,赵客让他去杀万马堂的三当家?
没有理会犹豫的大汉,赵客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进院子时,就注意到了入口处有一口井。
井口幽深,比市集的那口要清澈干净许多。
赵客松了口气,将一桶水拉了出来,然后看着刀上的血沫,抿着嘴。
他杀人的时候,从来不会犹豫。
因为对他来说,杀人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但洗刀就不是那样了。
他得看着血沫,闻着腥臭,忍受着死去之人对他刀的亵渎。
赵客将刀洗净,用纱布重新裹好。
然后听见院子里响起了闷声。
身后有人渐渐接近,赵客没有回头,因为他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
赵客道:“杀了?”
大汉道:“杀了。”
赵客道:“慢了。”
大汉惭愧地低下头,道:“我试探了很久。”
赵客摇摇头道:“他不会反抗。”
大汉愕然,柳玉的确如同赵客所说的没有丝毫的反抗。
他刚才从院子里的兵器架上面取了一把弯刀,就轻轻松松地割下了柳玉的人头。
柳玉没被点穴,也没被捆绑,却一副完完全全引颈待戮的样子。
“我不懂。”
赵客回过头,盯着大汉,道:“如果你懂,就不会葬送了你弟兄的性命。”
大汉嘴唇发白,身子晃了晃。
他个头比赵客高,气势却很低。
赵客冷冷道:“心中没有胆气,武功再高也没有用,他开始自灭胆气,束手就擒的时候,我就已经当他是个死人了。”
大汉心里一寒,道:“那他是咎由自取了?”
赵客道:“若非如此,怎会面对你这重伤之人,还不敢出手,他心里顾虑太多,顾虑我会杀回来,顾虑自己不是你的对手。”
大汉愣了愣,道:“他害怕打不过我?”
大汉在中庭折戟之后,就接受了现实,他自以为傲的武艺只不过能与万马堂快刀手一流的角色平分秋色。
而他刚才直面的是万马堂的三当家,以出手狠辣阴毒闻名的夺命书生柳玉!
“聪明人总是想的太多,做的太少。”
赵客说完,抬起头,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
时辰仍然是正午,他要做的事绰绰有余。
他走了,走的不徐不疾,一如来的时候。
大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望着赵客越来越远的背影,坐到台阶上,自嘲地笑了笑。
赵客越过中庭的残肢断臂,回到了最初的外院。
酒桌依旧摆在正中央,上面放着卤牛肉和酒杯,牛肉上面还散发着热气,但桌旁的座位已经空无一人。
原本的人再也喝不到酒了,他们正在中庭无声无息地躺着,直到太阳落山,直到地面变冷,他们也变冷为止。
赵客叹了口气,随手拿起一壶,往口里倒。
酒水入口醇厚清澈,比边漠的奶酒少了腻味,后劲却更大。
好酒。
“万马堂的惊天财富,与十二位真心实意的弟兄相比,孰轻孰重?”
赵客叹了口气,这群定远镖局的镖师打的是何主意,他早就知晓。
世上的人,哪一个不逐利,哪一个不贪心。
万马堂二当家被传出与其余当家有隙,南下数月,没了声响,似与万马堂分道扬镳,老死不相见。
这对与万马堂竞争生意的敌人来说,简直是最好的机会。
世人皆知,万马堂武功最强的是老二,老大已经年老气衰,功夫不复从前,老三阴险狠辣,擅长毒计,武功方面,据说并不高明。
如此空门大开的机会,足够让他们癫狂。
癫狂到忘了百足之虫,至死不僵。
赵客走到门口,发觉那群管事还在指挥着马车,完全没有意识到万马堂的大树已经倒下。
但总会有人意识到。
尸体是要入土的,总不能在地上一直凉着。
人又不是肉摊上卖的牲口。
红旗一如最初招展,下面仍然站着一排刀客。
“赵屠户出来了!”
见着赵客出来,装卸货物的伙计们激动起来。
管事们诧异地转过头,这还是他们见到的第一个活着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人。
衣服上没有血迹,刀也没有解开纱布。
更重要的是赵客也没有断肢少腿。
领头的管事讥讽地笑了,他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是他上前,堆着假笑,道:“这位义士,怎么连进中庭的勇气都没有,陪外院的镖师们喝了一碗酒,就回去杀牛宰羊泄气了?”
领头的一说,其余管事也反应过来。
他们也笑了。
笑的眼泪都要出来,笑的脸近乎扭曲,笑的恨不得将今天的不愉快全部发泄出去。
他们的笑声很干,让人一听仿佛是公鸭在鸣叫。
这种笑,在赵客眼里,显得格外可怜。
他没有理会,因为他的刀今天已经杀了够多人了。
他往外走了几步,却又再次停下。
他转头,若有所觉地看向红旗顶端,上面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名白衣人。
淡青色的光芒一闪,只一闪,旗杆凭空断了一截。
那截被削断了的旗杆,却突然弹起,再落下。
空中又有青光闪了闪。
一截三尺多长的旗杆,竟然又变成了七八段,一片片落了下来。
这样的动静,将下方的刀客们全部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