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妙手》 第十回 忠肃公慎刑断冤案(三) 在线阅读
萧姚一行三人受朱瞻基的召见,马不停蹄地赶往乾清宫。一路上,于谦和王质两人一直在核对案情的细节,以便过会应付皇上的问话。
“呵呵,萧姚,来,过到朕边上坐。”
朱瞻基不动声色的抓着萧姚的手,就开始摸起来……
“北镇抚司那边的事儿,朕都听说了,是朕错怪你了,你心里不要埋怨朕。”
朱瞻基这小子的消息知道的这么快?!锦衣卫给你发微信了?
这话说的,就算萧姚埋怨朱瞻基,他敢说出来吗?要埋怨,从在应天府被这小子绑架的时候就该埋怨了。
“皇上说的什么话。向来是,皇上万万岁,臣下万万死。千不是万不是,都是臣的不是。”
朱瞻基听完后有些不悦,怎么在应天府那会萧姚能跟他没皮没脸的开玩笑,这会全是拍马屁的场面话呢?
于谦和王质在边上坐着,俩人盯着朱瞻基的手,心里有个疑问,难不成咱们这新皇上喜好男风?这萧御医虽说长得不差,但是还没到董贤那个地步吧,皇上也不像汉哀帝刘欣啊?
其实这压根就是朱胖胖传授给他儿子的帝王之术,所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作为一个皇帝,跟一个高明的大夫打好交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这御下之道,靠摸手的,可能只有他们老朱家这么搞。
朱瞻基可能发现这俩人一直盯着他了,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
“咳咳……于谦啊,你说说现在这案子是个什么情形。”这会朱瞻基把萧姚的手松开了。
“回皇上的话儿,现在只能确定内侍杨瑛二次加热了汤药,导致汤药产生毒性,致使昭皇帝驾崩,但是……”
前几日礼部议定的洪熙皇帝的谥号,为“敬天体道纯诚至德弘文钦武章圣达孝昭皇帝”,简称“昭皇帝”,似于谦这样崇古守礼的人,自然不能再叫什么“大行皇帝”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于谦你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朱瞻基最欣赏于谦的地方就是他忠言直谏。
“只是这杨瑛口口声声说,是昭皇帝批奏疏忘了服药,是昭皇帝命令他加热汤药的。”王质赶紧给老伙计打助攻,向朱瞻基汇报道。
“真是岂有此理!依着他的说法,皇考驾崩,难道要定性成自杀吗?!”
朱瞻基气得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几人的面前踱步。
“皇上,依臣之见,这杨瑛八成是汉王派来的。”萧姚之前就发现这杨瑛和韩叔旸两个人眉来眼去的,铁定有鬼啊。
当然,也有可能韩叔旸真的喜好男风……
“哦?黄丹先生有何高见?”朱瞻基自从知道自己冤枉了萧姚,就对萧姚心怀愧疚,说话也分外亲热。
“臣目前还没什么证据,只是间接的分析,不知臣可否陈述自己的推断。”
萧姚这会哪敢再坐着,他站起来拱手而立,躬身对着朱瞻基说道
“呵呵,黄丹先生不必拘谨,但说无妨。”朱瞻基一听萧姚对这案子有新思路,也来了兴致,坐下垂听。
“皇上,于大人、王尚书,我先问一个事儿,昭皇帝中毒那天晚上,到底有多少奏疏?”
萧姚抛出一个具有诱导性的问题,那杨瑛不是说洪熙皇帝是因为批奏疏才耽误服药的吗,那他就从这下手。
王质先说道:“臣后来确实去找杨阁老查验过当日送到乾清宫的奏疏,只有十几份,而且大多是下面官员祝贺昭皇帝身体向好的赞表,实在无甚可阅,如何会耽误了服一碗药呢?”
王质是刑部的老人了,办案子向来是事无巨细,杨瑛既然说昭皇帝批奏疏的事,他自然即刻去查。
“那如果有人刻意增添奏疏呢?”萧姚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
“此话怎讲,内阁每日出去多少奏疏,都是有数目的呀。”
“那日,杨瑛伪造了一份汉王问安的奏疏,呈给皇帝。众所周知,先皇仁爱宽厚,对自己这几个弟弟十分爱护,但凡是弟弟们的奏疏,他从不让人代笔,都是亲自拟写回复,其中斟酌语句,情真意切,乃是历代当皇兄的典范……”萧姚这马屁一拍起来就是滔滔不绝,犹如黄河之水……
“罢了罢了罢了,你这马屁拍的,说正事,说正事。”朱瞻基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满面笑意。废话,哪个孝顺的孩子不乐意听别人夸自己的父母啊!
“这份奏疏,先皇洋洋洒洒写了千余字……”
“不对,等等,你怎么知道皇考写了千余字?”朱瞻基立马发现了萧姚话里面的问题,查案归查案,先皇给自己兄弟的奏疏回信,严格意义上属于皇家机密,外人决不允许观看。
“臣自然没看,这乃是王镇抚使通过先皇所书回信的页数粗略估计出来的,那份奏疏这会还放在北镇抚司呢。”
萧姚被吓得后背冒冷汗,真是伴君如伴虎啊,幸亏自己反应快,要不然这一句话说不好,自己又得去诏狱住单间……
“原来如此,王充办事我自然放心,黄丹先生接着说吧。”
“先皇见了自己皇弟的奏疏,自然将服药的事儿放到一边,等到再要服药,汤药已然变冷,再之后的事情,诸位都清楚了。”
萧姚说完,王质和于谦都陷入了沉思,朱瞻基却继续问道:
“这事儿,朕如何不知,你却先知道了。”
这就是帝王的心思,比起事情的真相,他更怕的事是被架空,臣子知道的他不知道。
“臣也是刚刚得知,我们不是刚从北镇抚司过来嘛。”
“那他俩如何不知?”
“这是老王要晚上请我吃饭,刚才说话的时候告诉我的!你满意了!哼!”萧姚真是要被这小子气死了,自己尽心尽力给他爹治病,结果被人泼脏水,现在好不容易沉冤昭雪了,他还怀疑自己?
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萧姚赌气一般,耍无赖,一屁股坐在朱瞻基坐着的罗汉床下面的台阶上。
“呵呵呵,你这无赖样子,倒是和御药房那个小副使如出一辙。”
朱瞻基也被萧姚这无赖行径气乐了,他转念一想,自己强迫人家千里迢迢的来京城为父皇治病,也算是尽心尽力。最后被人诬陷,差点命都没了,没撂挑子罢工就不错了。
苏七叶这么出名呢?萧姚心道,苏七叶这个张嘴闭嘴就是“哼哼”,紫禁城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已经有太监直接管她叫“苏哼哼”了……
“好了,是朕的不是,不该误会你,你尽心为皇考治病,朕知道你的忠心,你蒙受不白之冤,朕也当好好补偿你,让朕想想,该补偿你点什么呢……”
朱瞻基思索着,然后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来人,给朕备笔墨。”
朱瞻基是皇帝,自然不能说笔墨伺候。
不是吧,这小子不会要赏给他字画吧,这皇帝赏的字画又不能卖,说是价值千金,实则一文不值啊。
你小子就不能跟你爹一样来点实在的,不封官最起码来点物质性奖励啊……银子、宅子……妹子也行啊!
萧姚心里把朱瞻基骂了一万遍。你爹还赏他个表字呢,虽说谐音不咋地,但是出去能装逼啊,谁见了不得叫一声“国字爷”。
就你这赏副字儿,难不成让他卷成个超短裙包屁股上去大街上逛?
“写点儿什么呢……”朱瞻基这会来到寝宫里的书桌前,他们三人自然也得跟着。
朱瞻基治国理政的本事暂且不表,他的行书在历朝历代的艺术家里也是排得上号的,现如今有《御制雪意歌》、《书上林冬暖诗》等书法流传于世。
可以说,朱瞻基就是一个加强版的宋徽宗。
“朕听太后说,韩院判和吴院使给朕施了数针不见效,你来了以后只用几针就让朕苏醒过来,而且你用的针法,据他们说,是闻所未闻。既然如此,朕便赐你一个‘鬼手神针’如何?”
萧姚还敢说不要吗?就是不知道以后还别人还叫不叫他“黄丹先生”了,要是叫“神针先生”还行,就怕叫“鬼手先生”,听上去像飞贼……
“恭喜鬼手先生。”于谦一向不屑于这个,这话自然是王质说的。
尼玛!刚说完,就有人叫他“鬼手先生”了,萧姚气的想给王质这老货来两针!
“呵呵,鬼手先生?听上去倒是不错。”朱瞻基说道。
完了,皇帝开口了,这外号彻底坐实了,他真成飞贼了。
“咯咯咯,咱家恭喜‘鬼手先生’咯~”邓双说完就伸手,要来拉萧姚的手过去摸。
萧姚是不是鬼手先生暂且不说,邓双绝对可以封个“摸手先生”!太监能叫先生吧……
朱瞻基还骚包的在四个大字儿的边上搞了个花押,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写的。
“皇上的行书当真有风骨。”于谦也在边上品着朱瞻基的字儿。
“呵呵,从你口中听到句表扬的话属实不易。”让于谦说句恭维的话,那比让邓双不摸男人的手还难,朱瞻基自然是龙颜大悦。
“只是这绘画书法,浅尝辄止即可,过犹不及,就像那徽钦二帝……”
萧姚心道,他就知道于谦这后头指定跟着的不是什么好话,这一会儿功夫就把朱瞻基比喻成宋徽宗了……
“马元,马元呢?把他给我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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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咯您呐,鸡枞炖肉,各位客官请慢用!”
萧姚出狱的这天晚上,马元在正阳楼大摆宴席,为萧姚洗尘,除了锦衣卫五品以上的官员,还有几个军队里相熟的。
萧姚本来以为自个是今天品阶最低的,没想到,等他跟王充上了二层,就看见一小人儿赫然在列。
苏哼哼,苏七叶!
“哟,小太监,你今个怎么在这,又来蹭饭?”萧姚笑着摸了摸苏七叶的头,在他边上坐下。
“哼!不许叫我小太监!更不准摸我头!”苏七叶手里举着个金丝虾烧麦,那烧麦白里透红,酥脆的红虾戴着薄如蝉翼的面纱,如红妆美人一般。
苏七叶吃的满嘴流油,懒得跟萧姚再说话了。
“呵呵‘鬼手先生’,在下五军营小旗,石亨,与萧御医曾有一面之缘。”萧姚刚落座,王充边上的一个小军士就站起来跟他敬酒。
石亨?何方神圣?萧姚这几天大风大浪见多了,实在想不起眼前这小子是谁了。
石亨见萧姚不说话,已经看出来对方是把他忘了。
也是,人家那独步天下的医术,先皇赐表,圣上赐号,大明朝开国有几人有这待遇,记不住自己这一小旗太正常不过了。
“那日在御药房门口……”石亨提醒道。
“呜呜呜——”苏七叶塞得满嘴吃的,噎的说不出话来,就指着石亨呜呜地叫。
萧姚一指戳在她背后的至阳穴上。
“咕噜~”一声儿,苏七叶把食管里的东西咽下去了。
“呼~喂你干嘛戳我!”苏七叶瞪眼看着萧姚,然后好像忘了一句话似的,又给补上
“哼!”
“噎死你拉倒!”萧姚说完便不理她,转头跟石亨说道
“阁下就是那日在御药房门口为鄙人引路的卫士吧,小小年纪就作到了小旗,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呵呵”
萧姚这脸皮厚的,给人拍马屁从来不带脸红的。真要说年少有为,全场的人谁能比得过他呀。
“鬼手先生谬赞了,要说年轻有为,谁也比不过大人您呐!”
“哼!马屁精!”苏七叶吃的满手油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石亨:“额……”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