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种》 第2章 在线阅读
那五个人终于要走了，有一个走之前还在米缸里撒了一泡尿。
我身上的绳子早在他们各种摆弄我的时候松掉了，可我还是保持着趴在床沿的姿势，就像一具失去知觉的尸体。
不，也许我早就已经死了。
夜风从破开的窗户口吹进来，我木着的身体渐渐恢复知觉。
我爬起来，从床底下找到了被扯坏的裤子，慢吞吞地穿上，又将砸得满地都是的家具清理干净，将那一罐散着尿骚味的米掏出来，用垃圾袋封好。
一整个夜晚，我都用来洗澡。
我肯定是脏了，有一些肮脏的东西，被他们放进了我的体内，我甚至想用刀子划开自己的身体，拿水狠狠地清洗，再重新缝上，这样我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刀子碰触到皮肤的那一瞬，鲜血和疼痛阻断了我的下一步行动。
你看，意志是多么软弱的东西，它轻而易举地败给疼痛。
我躲在房间里面一个月不敢出门。
那些半睡半醒的日子，一天长得像一年，一望无边，四周都是汹涌的海浪，而我抱着的那块小木头，已经渐渐往下沉了。
我知道外面等待我的是什么，铺天盖地的议论从门缝边、窗沿里钻进来：
“没想到啊，陈高明竟然是这种人!好好一个女孩儿给毁了，这种人该枪毙!”
“听说钱都给花没了，拿什么赔偿人家，就剩这套房子了。”
“房子收走了，那他孩子住哪去?”
“谁管人家孩子，凭什么别人的孩子被害了，他家姑娘还能好好活着!”
我不敢报警，也许在骨子里有另一个我，跟这些议论站在了同一个立场：
父债子还。
这令我感到恐惧，原来紧锁的房门和窗户并不能给我任何庇护。
我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从这套破房子里赶出去，流落街头。
家里仅剩的半个土豆已经长绿芽了，我吃了几十天的清水煮面，现在连那些令我头晕脚软的挂面也已经告罄，我要活不下去了!
那天，我隔着小小的窗帘缝，小心打探外面的世界，饥饿令我蠢蠢欲动。
四天了，我空空的腹腔里四天没进半颗米，响亮的腹鸣声令我头晕目弦，我不能活活饿死在房间里，我得出去找点吃的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失去女儿的母亲，敲响了我的窗户。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把门打开。”
我当然不敢开门，我背靠着墙，小心翼翼地蹲下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将我所剩无几的能量消耗得更快，我冷汗淋淋，气短胸闷。
等了一会，一块石头咣地砸在了窗户的铁栏上，窗玻璃早在一个月前就被人砸破了，石头被铁杆拦住，颓丧地落到走廊上，一些小石屑跟着风吹进房间里。
我没有吱声。
女人从外面扔进来一捆绳索：
“你妈跑了，你爸坐牢了，可你还活着，你会长大，会穿着婚衣嫁人生孩子，可我的女儿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你休想我会放过你!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放弃找你们家算账的。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你要识相，趁早上吊给我女儿赔命吧，绳子我都给你准好了!”
那捆黑色的绳索，蜿蜒在地板上，像活物一般，随时都能索走我性命。
我尖叫着躲开：
“犯罪的又不是我，凭什么，凭什么要找我算账，我已经被你们害惨了!”
“凭你是强奸犯的女儿!”女人阴沉沉的脸挂在窗户口。
之后的日子里，女人每天傍晚时分都会过来敲我的窗户，坚持不懈地问我上吊了没有。我已经饿得发不出声音了，用不了多久，不劳烦那捆绳子发挥作用，我就会如她所愿地死掉了。
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分辨不出黑天和白夜，甚至感觉不到饥饿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想到了陈高明，那个只要喝醉酒就打骂妻子女儿的男人，他把自己的女人打跑了，两腿间膨胀的欲望促使他在某个黄昏，侵害了一个花季少女，可他那么懦弱无能，他承受不住自己的罪行，就匀给了我，不为其他，就因为我身上流淌着跟他一样的血。
我为自己强奸犯女儿的身份，承受着这一切。
也许这是我应该承受的，不，我已经在承受这一切了。
那我用自己的生命，洗掉身为强奸犯女儿的罪孽，就再也不欠你们什么了吧!
醒来的时候，四周都是白墙，空气里有一股陌生的消毒水味。
我到底没死成，是姑姑把我送到了医院，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她利索地给我办好了转学，把房子租出去，然后带着我几套换洗衣物走了。
她说，“我没有生育孩子的能力，也许你可以做我的女儿。”
我点头，简直感激涕零。不管做谁的女儿，都比做强奸犯的女儿好。
我以为这会是我的重生，我终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可是，那一捆黑色的绳索，在某个平静的早晨，再一次回到了我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