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合唱》 第2章 在线阅读
一意识到时光倒流，我就立马狂奔到屋顶。
萧安然在楼边沿站起身来。
我拽住她的手往后一倒，她摔在我的身上。
我连忙站起来顺便拉起一脸懵的她。
「我记得你说你家那里都是零点出殡，我现在送你过去还来得及！」
我拉着她就往校门口走。
「一会出校门你紧紧跟在我的身后，咱走教师出口，保安不问你就什么都不要说。」
等顺利出了校门坐到我的车上，萧安然才回过神，她小声的问。
「老师，白天你不是才说不能请假吗？」
我苦笑。
「年级主任开会说高三学生任何理由都不能请假，就算我同意了，年级组也不会签字，而且查出来我们放走学生，会扣我们的工资。」
「那为什么……」
「那点钱比不上你们重要，是我死脑筋了。」
「还有三小时才到，睡会儿吧！」
身边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转头看。
清秀的小姑娘已经睡着了，眼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我的眼泪忍不住喷涌而出。
到萧安然生活的村子里，远远就看见一群人披麻戴孝举着棺材往火葬场走。
萧安然下了车，跑了过去，声音带着哭腔。
「妈！」
我不放心她，远远的跟了过去。
我听见那群亲戚开始对萧安然说三道四。
「大娃不是上了啥子重点高中，咋这么晚还能回来？」
「我听说你要去学啥唱歌，哎呦被城里人带坏喽，去卖唱干啥子！」
「啥子去卖唱？我看费那么多钱去这重点高中也没用还不如早早嫁人挣点彩礼！」
「就是就是说不定丽儿还能多续会儿命。」
「……」
看着萧安然默默在妈妈身边跟着，低着头流着泪，我突然想起高三的自己。
因从小就喜欢唱歌，我想报艺考。
可妈妈爸爸不让，骂我没有大志气，不务正业。
最后联合班主任一起给我施压。
我妥协了。
在他们眼里仿佛艺考只是给那些成绩不好的学生一个后路，一个捷径。
久而久之，我也被同化了。
高二学校统计想学艺术的学生名单。
班里48人，成绩前三十名想报艺术的我全都回绝了。
只有萧安然执拗的要学唱歌。
我气的给她妈妈打电话，可话筒却传来一个虚弱但温柔的声音。
「喂，孙老师啊，我知道然然想学唱歌……她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我尊重她的想法。」
人家家长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管。
只是之后上课时我都会可以忽视她，平时排座位都把她排在角落里。
美名其曰好的位置给那些愿意学习的学生。
现在想想，我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错的离谱。
我看不下去了，跑过去揽住萧安然的肩，对她的亲戚们说。
「我是安然的班主任，安然的学习很好，一直都是班里的前十，艺考校考也高分通过了，非常优秀。」
那群亲戚把嘴闭上不敢说什么了，就是欺软怕硬。
作为班主任我还是了解学生的家庭状况的。
她小时候爸爸在工地上被高空坠物砸死了，妈妈一直身体不好卧床不起，她靠着赔偿金和国家补助读到高中。
上一世，唯一支持自己梦想的亲人去世了自己却无法去送最后一程，是压垮这个少女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一直陪着她到她的妈妈被送入火葬场。
亲戚们嚷着散了散了各自回家休息。
萧安然对我说。
「老师我们回去吧。」
我摸了摸她的头。
「今天很累吧，回家休息一下，只要在明天回校并保证布置的试卷做完就行。」
「可是快高考了……」
「高考最后阶段成绩也提升不了多少了，关键是调整心态，有健康的心理状态去参加高考比什么都重要。」
「健康的心理状态……」
我听见萧安然嗤笑一声。
我明白为什么。
跟现在的学生谈健康的心理状态，就跟教哑巴唱歌，让瞎子看书一样。
「老师我现在不想回家，我想出去散散心。」
「好，老师送你过去吧。」
把萧安然送到她所说的公园，她下车对我说。
「谢谢老师，老师你回去吧！」
「行，你注意安全，调整好心情尽快回家。」
萧安然点点头，转头走了。
但我没有走，偷偷在后面跟着她。
一是因为现在已经凌晨了，她一个女孩子在这黑漆漆的公园实在不安全。
二是因为我怕她再寻短见。
我跟着萧安然走到公园深处，那里有一大片空地和一个小小的土堆。
萧安然走到土堆前，放下一朵刚叠的纸花，然后坐下。
我就在一个树后面躲着看着她。
突然，她开口开始唱歌。
「枯树还没发芽就被逼着要开花」
「妈妈说要快乐却没告诉我方法」
「……」
「做自己的光不需要太亮」
「……」
这首歌我没听过，但情绪却莫名其妙的崩溃了。
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捂住自己的嘴背靠着树缓缓滑落。
上次唱歌是什么时候呢？
是大二下学期学生会部门去KTV团建的时候。
从那以后各种各样的考试接踵而来，父母给的压力和就业压力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的背上。
小时候我也喜欢用唱歌来释放自己的情绪，也幻想着一天能站在聚光灯下。
但小时候的我被我亲手杀死了。
萧安然坐在土堆前唱了一遍又一遍，之后起身走了。
我走到土堆前，看到土堆上贴着一张纸。
上面画了两个小女孩牵着手。
一个小女孩叫田心雨，一个女孩叫萧安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