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阿姐,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踏入宫门。
夜深露重,马车的帘子被晚风掀起了一角。
只能瞧得见外头高耸的宫墙,与一两个匆匆而过的宫人。
身边的嬷嬷轻咳一声,提醒着我收回目光。
听说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管事嬷嬷。
一路上她都在给我讲一些规矩。
还时不时盯着我看。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马车慢了下来。
那嬷嬷低声说:
“此刻您便是主子了。”
随后她下了马车,在外头高声道:
“淑妃娘娘,华清殿到了。”
话音一落,一个小宫女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在她的搀扶下我下了马车。
深秋的夜有些寒冷。
眼前是一扇不大的门,借着宫灯我看见门头的牌匾上写着华清殿三个大字。
清是阿姐清。
大门敞开着,里头很黑,但能看见跪了一地的宫人。
我记着祖母的教诲,微微屈膝和那嬷嬷道了声谢。
嬷嬷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
“老奴还要去和皇后娘娘复命,就不叨扰主子了。”
她说罢退身离开。
马车也走了。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她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不紧不慢道:
“淑妃娘娘,奴婢名雁喜,贴身伺候娘娘。”
我点点头跟着她走进了大门。
随着殿内的宫人都请了安后,我才在雁喜的带领下走进寝宫。
也就是华清殿的正殿。
不过听雁喜说,这里暂时只有我一人居住。
也许是知道我来,寝宫虽然昏暗但炭盆烧的火热。
在雁喜的伺候下,我躺在了那张陌生的床榻上。
阿姐曾经就躺在这里。
外头敲响了二更天的钟,雁喜将灯灭了安顿我明早卯时要去请安。
我应了一声闭上眼,回想起了三日前的事情。
阿姐死了。
宫里将阿姐的尸首送回了府上,用草席卷着。
我那日跪在人群中偷偷往前看了一眼,不敢相信那草席里卷着的就是往日里笑颜如花的阿姐。
王公公抱着手传达着皇上的口谕。
具体的我没记住,但大致意思就是,阿姐品性不端犯了重罪,皇上念及父亲是开国功臣留了全尸,并大发慈悲的要我进宫顶替上阿姐的位置,三日之后会有人来接我。
我倒是无感。
只是瞄见跪在前面的母亲额头因为身子颤抖不断磕碰地面替她觉得疼。
我生来无法与他人共情,那时也只是因为阿姐故去而惋惜。
阿姐被葬在了祖坟,母亲亲自替她净面、梳洗。
父亲将她抱入棺椁之中。
没有丧礼,似乎除了府里肃穆的气氛能证明阿姐的离开,再无人知晓。
那夜我被祖母带回了院儿中,看了一夜宫规宫戒。
第二日母亲病了,我去瞧了她。
只记得母亲房中充斥着苦涩的汤药味。
她拖着虚弱的身体与我说了许多。
她说将军府如今岌岌可危。
父亲说的好听是开国功臣,但实则是前朝叛军的走狗。
当今皇上的皇位来的不占理,便想要抹杀当初所有知情的心腹。
父亲是最后一个。
察觉到皇上的心思,他上交了兵权,毁了自己的右腿才保住了将军府。
原本父亲是想辞官的,但皇上并不放人,甚至于将阿姐纳入后宫,以此来将将军府束缚在京城。
阿姐的死是因为替将军府鸣不平传入了皇上口中。
但除了后宫的嫔妃和皇上的心腹以及将军府,再无人知晓。
因此我需要代替阿姐去宫里成为束缚将军府的人。
“晚儿,你去了莫要争抢什么,安安稳稳,不许提及任何关于将军府的事情,更不能提起你姐姐,如此便好。”
那是我头一次发觉母亲如此爱哭,那眼角的泪水,我怎么也擦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