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来人时,我正在院里包扎伤口。
刚缠上一圈纱布,就听得外头嘈杂声音,探出半个脑袋去瞧,被飞奔出来的崔时玥撞了个趔趄。
父亲和嫡母早已跪着迎旨。
为首的内监高举一方帕子。
帕子的一角绣有我崔氏家徽,上头染满血污。
“信阳崔氏,是否于琅琊山脚救过一个受伤眼盲的年轻人?”
我被拉过来,跪在崔时玥身旁。
刚想要张口,大腿就被狠狠地掐了一把。
扭头看见崔时玥阴狠的目光。
她翻开衣袖,露出缠满纱布的小臂,“回贵人话,救人的是臣女崔时玥。”
内监双眼微眯,“崔大小姐,可知自己救下的是何人?”
“臣女惶恐,臣女不知。”
“您救了当今七皇子殿下,圣人感念于心,特命咱家找到救命恩人。”
“崔大小姐,您可有什么想要的吗?”
崔时玥抬头,眸光震颤,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惊诧模样。
父亲的面上是掩不住的惊喜。
“臣女并不求赏赐。”
“于山脚救下七皇子乃出于本心,于草庐中照料殿下数日,只希望殿下能够平安康复。”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语毕,虔诚俯首叩拜。
好一招欲拒还迎!
崔时玥话中之意,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于七皇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长达数日。
清白的名声难保。
圣人亲口称其为救命恩人,崔氏祖上乃我朝开国功臣,几代行商,家财万贯。
是金陵城有头有脸的人家。
这事儿不会就这么过去。
“此事还得等七皇子醒来,问过圣人再作决断。”
父亲赔着笑迎上去,将沉甸甸的钱袋塞进内监的手中。
内监掂了掂,“崔大人,就等着宫里来好消息吧!”
“您这位长女,福气大着呢!”
从头到尾,我都没能说出半句话。
但明明,救下七皇子付湛离的人是我。
而这事,嫡姐崔时玥知道,付湛离本人也知道。
我与他,已有十年的情分。
“你方才,想与我抢功劳?”
内监一走,崔时玥便换了副面孔。
翻开我的袖口,神色一凛,抄起边上滚烫的茶水,泼在我的伤口上。
烫起一片燎泡,疼得我咬紧了牙,冷汗直流。
父亲生怕我叫出声引得内监回头。
用脏抹布堵了我的嘴,将我锁进暗无天日的柴房中,与以往每次他觉得我有错一样。
旧伤未愈,新伤溃烂发脓。
扯开衣袖是密密麻麻,嫡母和崔时玥责打留下的鞭痕。
十七年来,我不过是他们发泄的工具。
母亲是山贼这事,始终是父亲心头最大的污点。
若不是嫡姐一岁时得了重病,需要亲人的血置换,我不会被接回来。
母亲也不会在这深宅大院里,不敌从小浸染名利场的嫡母,从而丢了性命。
自那以后,我没再被当成人看过。
手臂上那处新伤,是半个月前,付湛离被人追杀时,我为救他生生被剑划下的,
那时候,我们一家子从信阳前往金陵。
途经琅琊山脚时,遇到一伙黑衣人拦路追截,撩开帘子查看后退去。
我并不在马车上。
而是去了小溪边给嫡姐打水。
他们生怕惹来祸事,丢下我驱车逃跑,我便是在那时候遇到了浑身是血的付湛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