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个林家小子!”
跪在殿下的银甲小将面容俊逸,虽然身量有些小,眉宇间却英气十足,任是谁都要叹一句英雄少年!
龙椅上的青年男子开怀大笑。
“林老元帅生了个好儿子!夷族与我朝百年的战乱,竟被你一朝化解,朕心甚悦!林岚,朕便封你为大元帅,望你……””
朝臣们皆是一副热络模样,眼瞅着那位不过才刚满十五,便已经立下滔天功劳的少年,正在盘算该如何巴结这林岚,殿外却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高呼。
“陛下且慢!”
身座高位的魏灵帝紧紧皱了皱眉,表情看上去极为恼怒,细看之下,眸底却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精芒闪过。
“你是何人,胆敢在御前喧哗!眼中可还有军纪宫规!”
林岚微微蹙了蹙眉,认出那身着重甲,跌跌撞撞跪到御前的男子竟是一向嫉恨自己的副将,心中突然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
“臣罪该万死!实在是事情紧急!臣不得不报!”
那男人顶着魏灵帝森然的目光,忽得抬起手咬牙指向了站在一旁的林岚。
“陛下!这林岚欺君罔上,乃是女儿身!封不得啊!”
殿中众人皆是一片哗然。
林岚抬眸扫他一眼,神色看上去极为漠然,那菲薄的唇微微抿着,从始至终都是一语不发。
“竟敢诬陷林大元帅!你好大的胆子!”
魏灵帝的目光状似惊怒,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落在林岚身上,那副将慌忙跪下,从怀中掏出一沓写满字迹的纸。
“臣这里有接生林岚的婆子的供词!陛下若是不信,可让人当众验林岚的身!”
林岚缓缓松开紧握的拳,不等魏灵帝开口,便极为坦然的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头如墨的长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用验了,陛下,臣的确是女儿身。”
虽然现下不知是什么人要针对她,但看着情状,反正对方怕是早就查透了她的底细,辩解求饶也没什么用。
只盼皇帝,能看在她那些军功的份上,放过林家……
她从小便被当成男儿养大,只因当年母亲连生下她的四位姐姐之后,顶不住祖母‘再生不出儿子就为她父亲纳妾’的威胁,将她扮作了男儿。
而她那糊涂父亲也从未求证过,乐乐呵呵的教她武艺兵法,打小便将她送到军营里,却不想她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便立了如此的大功。
但她自问从未露出过马脚,怎会被人查出身份,连那接生的奶妈都找了过来?
这等心思,可不像是那个嫉妒她立功的副将,能做得到的!
林岚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脸上毫无惧色,心中却开始想着退路。
“臣一人做事一人当,陛下想如何罚臣,臣绝无二话,只求看着林家一门忠烈的份上,不要祸及臣的家人。”
“陛下,女子进军队可是大忌,欺君罔上更是不能姑息,请陛下严惩!”
副将见年轻的魏灵帝垂眸不语,当即就要再添一把火:“不如将她发配充军,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
魏灵帝冷笑一声,忽然将案几上的茶杯直直掷向那副将的额头。
“尔等男儿,竟不如一女子!我朝连年与夷族开战,死伤多少好儿郎,最后还是这小丫头孤身入敌营直取敌将首级!朕不但不会罚她,还要重重的赏!”
重赏?
莫说群臣都一副惶恐又诧异的模样,连林岚也没有反应过来,只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张着嘴说不出话。
“林家丫头巾帼不让须眉,实是尔等楷模,朕封她为宁安郡主,众卿可有异议?”
魏灵帝扫了殿下那群默然不语的臣子一眼,眸底微微一闪。
“林岚,你到底也是个女儿家,该有一门好归宿,朕有意为你赐婚,如何?”
赐婚?
林岚微微眯了眯眼,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猜测。
这位帝王,怕是忌惮她的军中的威势,想以这赐婚的名义,来拿捏她了……
“臣,已有心悦之人。”
林岚缓缓握紧了拳头,不过一瞬,心中便已经有了思量。
与其主动权交到皇帝手上,不如她自己找个能控制住的人,即便是为自己准备退路,那也得是全身而退,她不能再给皇帝机会去对付自己。
“喔?已有心悦之人?”
魏灵帝饶有兴致的看向她,眸底的光晦暗莫名:“林岚,你心悦何人?”
殿下的众臣眼都不眨的看向那气质清冷的女子,开始暗暗揣测她究竟是看上了哪一家的俊杰,却不料她话一出口,顿时震得满堂皆惊。
“乃齐家幺子,齐文羽!”
“是那个出了名的草包齐文羽?那厮除了一副好皮相,哪里有什么让人看得上的?”
“军中那么多好男儿她不挑,要挑齐文羽那纨绔子!他父亲老定国候就算还在世,都得被那不肖女气死!”
林岚仿似没有听见那些议论,跪在殿下从怀里掏出虎符恭敬的叩首:“臣女不想做什么郡主,也不需要赏赐,陛下若是真要赏,便请您赐婚我与齐公子吧。”
她面色虽然淡定,实际上手心却早就蒙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下这些事的人,恐怕除了眼前这位九五之尊,再没了旁人,他的打算,恐怕就是收回兵权,现下她交出兵权,再自请嫁给那个出了名的草包,别的且不论,至少这年轻的帝王,应当不会再对她有所猜忌!
“好,朕便依你!赐婚你和齐文羽!”
魏灵帝掩去眼底那一道若有所思的光,轻笑一声:“既然你不愿做郡主,朕便赐你一座将军府,封你为宁安将军,之前你一心为国不顾自身,朕明白你的苦心,如今既已安定,便卸下兵权去安排你自己的事情吧,女子的婚嫁可是最重要不过的,朕不忍你再去操持军营耽误婚嫁。”
“全听陛下的。”
林岚任由太监拿走了她手中的虎符,明艳英气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待太监低低唱了声退朝,她起身退出金銮殿,才觉得心脏惊跳。
她现下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小命,至于那什么齐文羽,
反正是个不成器的豪门庶子,他想做什么,便由着他去,大不了帮他纳些娇妻美妾。只要不是太过分,倒也没什么所谓。
夜色渐深,而此时御书房的灯却还亮着。
“文羽,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魏灵帝看着站在下首身着黑衣,表情有些漠然的男子,忽而勾唇一笑:“朕本就有意将你赐婚给她,岂料那丫头竟早就芳心暗许,倒是省了朕一番心思,果然齐小郎君美名动京城,不是假话啊。”
“陛下莫要调笑微臣了。”
齐文羽微微抿了抿唇,表情显然有些尴尬:“臣……真是没想到那林小将军竟是女子,臣平日与她也素无交集……”
“哈哈哈,她确实不是寻常女子。”
魏灵帝的轻笑着看向齐文羽:“朕知道要你娶她有些委屈了你,不过她若是敢欺负你,朕定然是要为你出头的。”
“臣是陛下的暗卫,为陛下鞠躬尽瘁是应当的。”
齐文羽有些赧然的低下头,总觉得这像是嫁女儿时要说的话,当下面色就有些发红。
“好了,不取笑你了。”
魏灵帝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朕想赐婚你二人,一是想给那丫头寻一门好亲事,也算是赏赐她为国尽忠,免得落人话柄,其二……是朕怀疑军中进了奸细!”
“奸细?”
齐文羽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便听见魏灵帝缓缓开口:“朕先前,并不知道那丫头是个女流之辈,是军中有人传来密信,朕才同那林岚的副将演了一出戏,好让她自己交上虎符,但眼下,却不知那报信之人,究竟是何人。既然他连将领的私密事情都能查到,若是为敌国所用……”
齐文羽的面色顿时一肃。
“旁人我放心不下,唯有你,与朕情同手足!所以朕才想才将你安插在那丫头身边,你得想办法安插些眼线,速速将此事查清!”
“是。”
俊逸的男子微微一拱手走出御书房,眸底的情绪晦暗莫名。
他韬光养晦,甚至不惜做魏灵帝的暗卫,只为查清当年父亲在宫宴上暴病身亡的真相,眼下,竟然连婚事都要赔进去了。
齐文羽缓缓松开了拳,面无表情的坐上了自己的马车,翌日一早,赐婚的旨意便传进了定国侯府。
“什么?陛下将我儿赐婚给林,林岚?”
定国候夫人齐张氏一听见这话,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
一众仆人手忙脚乱的将她扶起来,齐张氏喘了一口气,眸底闪过一道冷光:“去物色些美人送到公子房里!即便她嫁进来!我也定要想法子将那林岚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