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先给我等着,我等下再来收拾你!”
老人阴恻恻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他是恨极了周灯,要不是急着给白医生固定伤处,他定是要给周灯扒皮拆骨来解恨。
但人都锁在这儿,还怕什么跑了。
很快,门外只剩下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地下室里一片寂静。
周灯摸索着找到了电梯按钮,来回按了几下,没反应,那老头子在临走之前不仅锁门,还断了电源。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信号。
铁门不薄,周灯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
估摸着也就九尾狐猛足劲能一头撞门了。
但她受伤严重,这会儿在折腾一遭,怕不是要闹出更多的乱子来。
周灯现在也没了办法,干脆回到笼子边坐下,书鱼还缩在角落里,勉强能看到个正在颤抖的黑色轮廓。
它这是...在害怕?
周灯犹豫了下,轻声道: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笼子里没动静。
过了好半晌的时间,他看到书鱼似乎动了小。
几条枯枝般的影子支撑起它的身体,许是长时间没有走路了,它的步子迈的东倒西歪,几次跌在自己的血凝成的血泊里,又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身后尾吧耸拉着,它艰难的走到笼门边,不动了。
六只无神的眼睛,就这么隔着栏杆看着周灯。
周灯叹了口气,把山海经放到一边,蹲下和它平视。
“出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至于之后,你是回去山海经还是去其他的地方,都随你。”
书鱼三个脑袋齐齐的歪过去。
像是不懂他的话。
周灯犯了难。
要不然给陵鱼叫出来?
彼此都是一个地方住的,应该能有办法沟通。
周围没有水,陵鱼出来之后要是闹起脾气....
周灯看了一眼呆愣愣的书鱼,收起了唤出陵鱼的念头。
再等等吧。
他这边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书鱼的身体晃了晃,重新的蜷成一团,三个脑袋叠罗汉叠在一起,其中一个忽然道:
“你身上有鱼的味道。”
另一个飞快的接上,“还有狐狸。”
仅剩下的那个瞄了一眼周灯,把头埋进羽毛,只露出一双眼睛。
书鱼的声音像喜鹊鸣啼,又清又脆。
周灯一愣,“你会说话?”
“嗯。”
之前没开口的脑袋这次飞快接住话茬,它好像对周灯很好奇,又本能的畏惧人类,脖子绕了个圈,缩在另外两个后面,偷偷的瞄着他。
“我确实找到了陵鱼和九尾,你们认识?”周灯把山海经摸回来,“要见她们一面吗?九尾不行,她受了点伤,但是陵鱼可以。”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书鱼的三个脑袋同时摇了起来。
周灯连忙给山海经丢到一边。
书鱼这才停下,小声道:
“她们很凶。”
也是。
陵鱼和九尾狐的性子,周灯算是摸个七七八八了。
没一个是好说话的。
都是能动手绝不多讲一句话的类型。
要是叫出来,八不成第一件事就是给书鱼吞了打牙祭。
这么一想,他身边还真是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周灯在心里叹了口气,“你的伤严重吗?”
三个脑袋又一起晃了晃。
“不重,就是很疼。”
它抬起一边的翅膀,向着周灯的方向。
周灯会意,上前一步将手指触在上它的羽毛,绒绒韧韧的,但很快,他的手指摸索着,接触到了一片失去了羽毛保护的皮肤。
无数的针孔遍布其上,密密麻麻的在内翅拉开一道狭长的线条。
其中有些还在渗血,沾在他的手上。
周灯深吸口气。
“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不久。”书鱼缩起头,“之前不再这里,在另一个地方。”
它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解释起来的磕磕巴巴。
讲了半天,周灯才明白他的意思。
书鱼被白家人关了许多个年头了。
一开始只是那老者,白医生是最近不久出现的。
这些年,它辗转于各个城市的笼子。
书鱼的血肉并不能治病。
什么延年益寿补气养血,纯属放屁。
书鱼唯一的能力,是忘忧。
一万一颗的丹丸,买的是忘掉病痛烦恼的一段时间。
所谓的疑难杂症的白氏医馆,不过是一群骗子集会而已。
周灯忽然想起颜情来。
那傻姑娘抱着一盒假药,满心欢喜的以为这会是周灯的救命稻草。
已经有了多少颜情?
还会有多少颜情?
白氏医馆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多少是以为能彻底痊愈,咬牙花光家产,结果到了最后含恨而终。
书鱼的忘忧,到底是假的。
治不了真病。
周灯浑身发冷,他只觉得这座建筑、这片土地,每一寸的地方,都噙满了鲜红和哀嚎。
那些人聚集在他身边,和书鱼一起看着他。
像是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管是因为书鱼,还是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
周灯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如同火焰般燃烧的怒气在胸口汇聚。
他深吸口气,摸了摸书鱼的羽毛,轻声道。
“我是北山动物园的园长,那里地方很大,随你怎么活动都行,没有任何人能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你想,那里就是你的家。”
书鱼茫然的看着他。
周灯继续道,“我会保护你,从今天起,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书鱼不吭声了,它依旧缩在原地,三个脑袋一起垂了下去。
“没关系,你在这里等等,我把这里收拾完就回来找你。”
周灯也不急着让它的回答,起身拎着山海经走向了铁门,他眼中凶光大盛,胸口积压的怒气压缩到了极点,很快就要炸平一切。
似是感觉到他的情绪,山海经上传来了淡淡的暖意。
他浑然不觉,抡起山海经,猛地砸向了玻璃。
啪!
玻璃瞬间炸裂开来。
无数的碎片飞向各处,有几块划过周灯的面颊,擦出细长的血痕。
这点小伤,他丝毫不在意,手臂的动作不停,一棍又一棍,重重的落在窗沿。
他像是有了无穷的力气,感觉不到手臂反震的痛楚,直到床沿凹陷,巨大的声响吸引来了飞快下行的脚步声,周灯才缓缓的松了手。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拿着山海经的右手几乎脱力,无力的耸着。
虎口开裂,血液沿着山海经下滑,很快积成个浅浅的血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