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凛冬。
我八生日刚过,天降大雪。
我娘倒在雪地里,本应该在坐月子的她,趴在冰冷的雪上痛哭。
起因是我爹将刚出生的小妹送了人。
我放学回到家,用尽全力想将哭晕过去的娘拉起来,我爹刚好从外面回来。
「拉她做什么!没用的东西,生不出儿子也配坐月子?」
「两个赔钱货!晦气!」
我爹厌恶地吐了口唾沫,就吐在我娘手背上。
我拿出纸来努力给我娘擦,后来我才知道,尽管身上的污渍擦得再干净,心里的伤痕也永远无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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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在我刚出生时,我爹看着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怎么生了个赔钱货,早知道直接打了去!」
我娘拼命拦着,再加上我是老大,这才「幸免于难」。
但在我之后出生的那个妹妹,就没能逃过我爹的魔爪。
她被送了人,任凭我娘哭得肝肠寸断,我爹都不为所动。
我清楚地记得,那年我爹从医院抱走妹妹时,我奶将我娘从病床上拽了下来。
刚生完孩子,我娘身体十分虚弱,她扶着床边,不停颤抖。
我奶:「不就生了个孩子吗,至于那么矫情吗!」
「还不赶紧回去干活,别以为生个闺女就能偷懒,有本事生儿子去!」
儿子!儿子!
这从我懂事起就萦绕在我耳边,如「梦魇」般的两个字。
我跑过去紧紧抱住我娘,眼睛一直瞪着我奶。
兴许是被我的眼神吓到,我奶后退了几步。
指着我骂,「养不熟的白眼狼!还赶紧跟你妈回去干活!」
我想反驳她,却被我妈紧紧抓着手。
她原本是不想把这个妹妹生下来的,因为我从小到大的日子很不好过,她不想再生下一个女孩受苦。
但村里会看的老人非说,她这一胎是儿子。
我娘怀孕期间,爹的亲戚轮番过来看着她,怕她流产出意外,处处限制她行动。
然而没想到生下来竟是个女孩,还被我爹送了人,我娘彻底心灰意冷。
我爹是搞海鲜的,经常出海。
每年收入虽然不多,但因我跟我娘都不怎么花他钱,长年累月他攒下不少。
我爹将重男轻女的思想贯彻到底,眼见我娘生了两胎都是女孩,他完全失去信心,整日整夜不归宿。
家里没人知道他去哪里,偶尔回来也是对我娘非打即骂。
两次怀孕生产,期间两次流产,再加上月子期间根本没有得到好的休息,劳累疲惫,我娘的身体搞坏了。
医生说她再也不可能生育了。
我娘抱着我流泪,我奶在一边数落。
「没能给我老宋家传宗接代,你真是个罪人!」
「当初看你屁股我就知道你生不了儿子,要不是看你彩礼要的少,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进门。」
本着不能做赔本买卖的选择,我奶变本加厉地让我娘干活。
而没过多久,我爹抱着一个男孩上门,他骄傲地向我们介绍,那是他的养子。
宋时科,今年五岁。
我娘强颜欢笑,我奶笑得合不拢嘴。
我不理解,把自己亲生的孩子都送走,却养一个没血缘关系的?
就因为对方是个男孩?
这所谓的传宗接代,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个笑话。
宋时科尽情地享受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我娘将我悄悄拉到一旁。
「明奚,别怕,等你再长大些,娘就带你走。」
我使劲点点头,开始对我娘带我走的那天,充满了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