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等你好久了。”
我推开门,便瞧见小九一身嫁衣端坐在梳妆台前,装扮的仙侍已被摒退,她右手执了画笔,看样子刚描完花钿。
“等你与怀瑜帝尊完成结契大典,便是沂威宫的女主人、水神一脉的帝后,这声‘姐姐’,我可担不起。”
她侧目散漫瞥我一眼,看见我手上捧着的锦盒后才缓缓起身。
纤细的手指抚上锦盒,我这才注意到她修剪平整的指甲没有涂抹丹蔻。
倒是与她昳丽的容貌不甚相符。
“辛苦姐姐了,可有受伤?”她也不看里面是不是真装了冰峭花,将锦盒往梳妆台上一放,便用那双带着温意的手攥住了我手心。
她手上有薄茧,我觉得有些痒便抽回了手,淡淡回道:“一点外伤,不打紧。”
“沂威宫的仙官快到了,我就不打扰你上妆了。”
“姐姐。”
她叫住我。
一双柔夷攀上我肩膀,小九将半张脸贴在我颈边,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姐姐可是怨我将昆仑当做登高梯,去攀了水神的高枝?”
“还是姐姐也属意怀瑜帝尊,怨我抢了你的好姻缘?”
肩上忽然吃痛,我皱眉以表不满。
念及我们之间微乎其微的姐妹情谊,我妥协道:“我只当你是真心想与怀瑜帝尊日日相守,你们情爱至此,我有何可怨?”
她轻笑一声,坐回梳妆台前,捻起一块胭脂看向我,“听闻出嫁时要由家中长辈梳妆,求得往后喜乐之意,不若就由姐姐来为我上这最后的口脂吧。”
我没有拒绝。
往常我俩亲近时,也曾互相梳过妆。
我半弯下腰,指腹在膏体上轻轻打转一圈然后点在她双唇。
尽力忽略她落在我脸上的复杂目光。
“姐姐,”她食指挑起我额边碎发撩至耳后,一手揽住我后腰让我斜靠在她双腿上,“你以后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她一边问,手上重新捡起那支蘸了朱砂的画笔,很快我就瞧见镜中的自己眉心添了一朵和她一样的花钿。
镜中两张脸挨在一起,她一双凤眼生得妖艳,上了妆后更是勾人心魂,倒是衬得我过分素净了。
我紧抿双唇,沉默不语。
好在她只是一时兴起,无需我作回答,自顾自又道了句,“以后姐姐嫁得意中人时,记得寄一封请柬给我。”
“这是自然。”
许是女子出嫁都这样,她今日神情伤感,搅得我心中也泛起些许惆怅,不由地多嘴,将藏了心中许久的话问出了口——
“你若是不想嫁与水神,现下……”
现下悔婚也来得及,只不过免不了天帝罚罪昆仑罢了。
她打断我荒谬的想法。
“姐姐,我心甘情愿的。”
天边华光万里,沂威宫的仙官已到。
小九出了琼章殿,在昆仑一众仙子仙官的祝福声中走向了雕金砌玉的天龙鸾车。
是了。
是我想多了。
她自己跪了三日三夜苦苦求来的姻缘,怎么会不愿呢?
是我一人想不明白而已。
小九是父尊半年前领回来的妹妹。
父尊活了上万年,下凡历劫不下百次,有子女遗留在外并不稀奇。
昆仑一脉仙骨清净难有子嗣,父尊做了六千年昆仑主神至今唯我一个昆仑神女,他将流落在外的妹妹领回来,我是没有意见的。
我初见小九,她只鬓边簪了朵珠花,便叫我想起百年前天后设宴观昙,玉丝红昙绽开的一瞬间。
惊心动魄。
她生得很是明媚。
和父尊寡淡的冰山脸不同,她像一抹灿烂红霞落在了昆仑山。
当然,我并不怀疑她的身份,父尊身为昆仑主神,断不可能认错自己血脉的。
她应是随了她母亲的长相。